印顺导师:戊二 观所灭的倒惑

来自磐中觉道 • Wiki

戊二 观所灭的倒惑

己一 遮破颠倒之生

庚一 观烦恼不生

辛一 叙执

从忆想分别  生于贪恚痴  净不净颠倒  皆从众缘生

六根取于六境的时候,不能正确的体认境界的真相,内心就生起种种的忆念妄想,分别他这样那样,这就是遍计执性。因为妄想分别,所以就“从忆想分别”中,“生”起“贪恚痴”的三毒烦恼——清净境起贪,不净境起恚,净不净的中庸境起痴。可见“净不净颠倒”,“皆从”此“众缘生”。清辨论师说:以忆想分别,分别净不净;由净不净倒的种种所缘,就生起贪恚痴来。但外人所说,在确认有此因有此果,成立贪恚痴的烦恼实有性,以为不能像性空者所说一切是性空的假名。

辛二 破执

壬一 无性门

若因净不净  颠倒生三毒  三毒即无性  故烦恼无实

外人以种种缘境的颠倒为因,成立三毒;论主即从他所承认的缘,破除他的自性有。既由净不净的众缘有烦恼生,那应该知道缘生是无自性的。既是“因净不净”的“颠倒”众缘,而“生”贪恚痴“三毒”,这“三毒”就是“无”自“性”可说。无自性即无实体,“烦恼”是“无实”的,决不如外人所执的缘生自相有。

壬二 无主门

癸一 无自我即无所属

我法有与无[A13]  

是事终不成  

无我诸烦恼  

有无亦不成

谁有此烦恼  

是即为不成  

若离是而有  

烦恼则无属

烦恼是能依,有能依必有所依,所依是染者。有所依的染者,能依的烦恼才有所属;没有所依的染者,烦恼就无所系属了。犊子系他们,是主张有我的,现在观察这自我的可得不可得。依青目《论释》本:你所说的“我”及烦恼“法”,是“有”呢?还是“无”呢?说有不可,说无也不可。说有我、有烦恼,这烦恼是“不”得“成”的;说无我、无烦恼,更是不用说了。我究竟有没有呢?种种寻求,我是不可得的。“无”有实在的自“我”,虽说“诸烦恼”是“有”是“无”,自然也是“不”得“成”的了。如以为无我而烦恼可以成立的,试问“谁有”这“烦恼”呢?无人有此烦恼,可见他是“不成”的。假使说“离”了人有烦恼的独立存在,那“烦恼”就“无”所系“属”了。无所属的烦恼,即不属于有情的;这如何可以呢?然依清辨论师所释颂本,‘我法有与无’的‘法’字,‘有无亦不成’的‘无’字,都是没有的;意义更为明白。意思是:我有呢?无呢?有我无我都不成。无我有烦恼,就无所系属。

癸二 无垢心即无所属

如身见五种  求之不可得  烦恼于垢心  五求亦不得

一分学者,不承认有真实我,但烦恼还有所属,即属于心。烦恼是心所,心是心王,心所系属于心王,与心王相应,这是说一切有部等所说的。依有部说:我虽是的确不可得的,但烦恼不能说无所属;有所属,即可以成立烦恼是实有的。论主批判他说:“如身见”执有我,无论说离蕴有我,即蕴有我,五蕴中有我,我中有五蕴,五蕴属于我——如此“五种”观察,都是“求之不可得”的。五蕴的系属于我,等于说“烦恼”系属“于”有漏的“垢心”。烦恼中求垢心,也可以“五”种去寻“求”他,这同样是“不”可“得”的。如以为有漏心识与贪等共生,贪等三毒是烦恼,识是烦恼所染污了的垢心,试问:一、垢心即烦恼吗?即烦恼,垢心应就是心所,应是种种而非一心的;垢心也更应有所属了。二、离烦恼有垢心吗?离烦恼而有垢心的别体,是无可证明的;如离烦恼,即没有染污相;无染污相,就不成其为垢心了。三、烦恼在垢心中?四、垢心在烦恼中?这还是别体的,仍有垢心无染污相的过失。五、烦恼系于垢心?这还是有烦恼的独立性,应离烦恼而有垢心可得,但这是不可得的。在这五种求中,求垢心更不可得;没有垢心,烦恼还是无所属,怎么可说烦恼系属于心呢?

上来三颂,也可说:上二破有漏的心所,下一破有漏的心王。又垢心即烦恼,是心通三性的经部师之王所一体论。垢心离烦恼,是心性本净的大众、分别论者之王所别体论。下三句,都是王所别体而相在相应的,与说一切有部心性无记说同。本颂虽简,已遍破此等异说。

壬三 无因门

净不净颠倒  是则无自性  云何因此二  而生诸烦恼

外人说净不净颠倒,能生起三毒;颠倒是因,三毒是果。假定真有净不净颠倒的实性,还可说由他生三毒,但事实上,“净不净颠倒”,也“是”“无”有实“自性”的。没有实自性,现起有自性,所以名为颠倒。颠倒既没有自性,怎么可以“因”这无自性的净不净的“二”种颠倒,“而生”起真实的“诸烦恼”来呢?从非实有生实有,这是有大过失的!净不净颠倒,即是遍计所执性的,唯识学者以为是增益的、无实的。但从遍计所执性的熏习为因,却能生自相有的依他起,岂不也同样的值得考虑吗?

辛三 转救

色声香味触  及法为六种  如是之六种  是三毒根本

外人为了避免无因的过失,所以转救道:不能说颠倒因是无自性的,就不能生烦恼果,烦恼是可以有的。要晓得清净与不清净,不是由颠倒心而妄执有的,是外在境界所确有的。境界,是“色声香味触及法”的“六”尘。境界是实有的,经过了六根感觉机构的取相,依根取境而生识。境界上所有的净不净相,也确实生起心识的净不净相的认识,不过行相颠倒,生起执著,于是发生贪恚痴的染污作用。所以,色等“六种”境界,“是三毒”的“根本”。境界是确有的,境相的净不净也是确有的,所以不能说没有烦恼颠倒的实性。这着重境相的实有,是说一切有部等所主张的。有部以为净不净以及境界相,不能说是主观的意境,有他的客观性。这里面也含有相对的真理,不但六尘境界可以有缘起的因果特性,不全是主观的产物,就是净不净,也有他相对的客观性。否则,审美的标准,就不能成立了。如所见的颜色,如可人意的,是清净的、美的,他必然有色素的和谐性。见黑暗而抑郁,见光明而欣喜,这虽不离根识,而也有他的相对的净美的。又如所听的音乐,凡是美的净的,必合于乐律。不过缘起是无自性而有矛盾的,所以在不同的心境中,注意于缘起法的某一点,即可以随感见而不同。如整齐是美的,但又是呆板的;不整齐是杂乱的,但不整齐的调和,也是可意的。净相可以是缘起相待的,决不能说纯是主观的。经部师及一般唯心论者,不知此义,看作纯主观的,未免抹杀缘起的客观性。不过,有部学者,忽略了缘起相对性,以为是自性有、真实有的,所以论主要破斥他,显出他的错误。

辛四 破救

壬一 正破

癸一 境空门

色声香味触  

及法体六种  

皆空如焰[A14]梦  

如乾闼婆城

如是六种中  

何有净不净  

犹如幻化人  

亦如镜中像

外人以六尘的境相、净不净相,是真实自性有的,可以为生起三毒的根本。论主直以境空如幻的正义,遮破他。“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及法”——“六种”体性,都是“空”无自性的,“如”阳“焰”,如“梦”境,“如乾闼婆城”,一切是空无所有的。六种境界,已是空无所有的,在这“六种”境界“中”,还“有”什么“净不净”相呢?当知这净不净相,也是“如幻化人”、“如镜中像”的啊!一切是如幻如化,怎么可说有实自性的六境、实自性的净不净相?又怎么可说有实自性的净不净相,生起贪恚痴的三毒烦恼?色声等如幻、如化,《阿含经》中是常说到。论主依佛说,显示境相的不实,然性空者的境相不实,决不如唯心者把他归结到唯心。境相不实,只是缘起无自性;而此境相的形形色色,一切都承认他,不是从属于心,不是心所变现的。唯心者的心,即是烦恼垢心等,他不是境相的决定者,反而是不离境相而存在的哩!

癸二 相待门

不因于净相  

则无有不净  

因净有不净  

是故无不净

不因于不净  

则亦无有净  

因不净有净  

是故无有净

净不净相是缘起有的,是互相观待有的。离了净相,就没有不净相;离了不净相,就无有净相。如演戏,有奸臣才有忠臣,有忠臣才有奸臣。离了奸臣,忠臣就显不出;离了忠臣,奸臣也无所表示了。怎么能成立净不净相的真实自性有呢?真实自有,即失去因缘义;不待他,即不能成立。所以,“不因”“净相”,那就“无有不净”相。如承认“因净”相才“有不净”相,不离了净相的缘,不净相即没有真实自性。所以说:“是故无不净。”反之,“不因于不净”相,净相即没有所待的,净相就不成。所以说:“则亦无有净。”假使承认“因不净”相才“有净”相,那么,离了不净相,净相就不可得了。所以说:“是故无有净。”这样,不待,不能成立;待,又没有自性。净不净相的所以空,本论不是从认识论去说明,而是从缘起因果去开示的。因净不净相的实性是空,所以认识的时候,才有随见不同的事实。

壬二 结成

若无有净者  由何而有贪  若无有不净  何由而有恚

本颂,结归到烦恼的不实非有。有净可以说有贪;有不净可以说有恚;有净不净的中容性,可以说有痴。既如上所说,“无有”清“净”,那里会“有贪”爱的生起?“无有不净”,又那里会“有”瞋“恚”的生起?无有净不净,痴烦恼的无由生起,是不言可知了。所以,烦恼都是无自性的,并没有他的实体。

庚二 观颠倒不成

辛一 空寂门

于无常著常  

是则名颠倒  

空中无有常  

何处有常倒

若于无常中  

著无常非倒  

空中无无常  

何有非颠倒

可着着者著  

及所用着法  

是皆寂灭相  

云何而有着

若无有着法  

言邪是颠倒  

言正不颠倒  

谁有如是事

三毒,以缘境的颠倒而起;所以进一步正观颠倒的实无自性,显出烦恼的不实。有所得的声闻学者,以常、乐、我、净为错误颠倒,以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为正确的不颠倒。其实,颠倒与非颠倒的自性不成。什么是颠倒?如这法是这样,而违反他的本相看作那样,这就是颠倒。什么是非颠倒?如这法是这样,就把他当作这样看,这是非颠倒。但是,违不违反诸法的本相,要有倒与不倒的本相才可说。如果本相本不可得,这还说什么违反不违反?就以四倒四非倒说吧:假使有诸行“无常”、诸法无我、诸受是苦、诸身不净的实自性,违反他的本相,而执“著”诸行是“常”住,诸法是有我,诸受是快乐,诸身是清净,确实有此颠倒的自性,“是”即可以说“名”为“颠倒”。但以正理观察,寻求他的自性,在诸法毕竟“空中,无有常”、乐、我、净的四法实性的,这那里还“有常”、乐、我、净的四“倒”呢?同样的,假使“于”真实自性的“无常中”,执“著”他确实是“无常”,苦中执著他是苦,无我中执著他是无我,不净中执著他是不净,这可以说如对象的本相而知,可以说是“非”颠“倒”。但以正理观察,在诸法毕竟“空中”,是“无”有“无常”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实性,这那里“有”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“非颠倒”呢?所以,倒与非倒,是缘起的假名;在诸法性空中,平等平等,同样地不可得,没有倒与非倒的差别。所以《般若经》等,正观法相的时候,总是说常与无常不可得等。此二颂,破常倒,指空中没有常住自性;破非颠倒,指空中没有无常自性。这也是以缘起无性门观察,不在认识论上说。

倒与非倒的产生,主要的是由执不执著。说到执著,计有四种:一、“可著”,是所著的境界;二、“著者”,是能著的人;三、“著”,是在起执著时的着相;四、“所用着法”,是执著时所用的工具。所用的工具,可说是吸取外境的六根;着相,是根境交涉时的那种染著性;能著者,是起执的我;所著的境,就是六尘。外人以为有此四事,即有取著;有取著,当然就有颠倒。然而,在深入诸法性空中,这四事都“是”“寂灭”离戏论“相”的;没有此四事的实性,那里真“有”取“著”的实性可得!这样,“无有”实自性的“着法”可得,就不可以说“邪”执“是”错误的“颠倒”,“正”观是非错误的“不颠倒”。试问毕竟空寂无自性中,“谁有”这倒非倒的“事”情呢?

辛二 已未门

有倒不生倒  

无倒不生倒  

倒者不生倒  

不倒亦不倒

若于颠倒时  

亦不生颠倒  

汝可自观察  

谁生于颠倒

诸颠倒不生  

云何有此义  

无有颠倒故  

何有颠倒者

空寂门,是直约空寂不二门说的。以下,约依缘起以观无自性说。第一颂中,初二句,依法作已未门破;后二句,依人作已未门破。如说有颠倒生,是这法有了颠倒而后生起颠倒,是本无颠倒而后有颠倒?假定这法先已“有”了颠“倒”,有了颠倒,就“不”应当再“生”颠“倒”。假定这法原来“无”有颠“倒”,无有颠倒,也“不”可以说能“生”颠“倒”。无倒生倒,这犯从无生有的过失。有倒生倒,这犯生而复生的过失。所以,有无都不可说能生颠倒。外人想:不错!法上有没有颠倒,都不可以说有生,但有能起颠倒者,所以能生颠倒。这还是不可以!如说人生颠倒,是这人先有颠倒,是颠倒者,而后生颠倒?还是他本无颠倒而后有颠倒生?已成颠倒的颠“倒者”能生,是不对的;既成了倒者,就有了颠倒,“不”能再说他“生”颠“倒”!如这人本不是颠倒的,既非颠倒者,又怎么可以生起颠倒呢?所以,“不倒”者“亦不”生颠“倒”。

第二颂,约倒时破。外人以为有倒无倒都不能生,在正当颠倒的时候,是可以说有颠倒的。这仍不行!倒时是观待已倒未倒建立的,离了已倒未倒,倒时根本不可得。倒时尚且不可得,又那里能生起颠倒?所以说:“若于颠倒时,亦不生颠倒。”如一定要固执倒时有颠倒生,那“可”以“自”己审细“观察”一下,看看是有那个在颠倒的时候,能够“生于颠倒”?如观察不到,那就不可以妄说倒时有颠倒生。

第三颂,依青目的解释:外人以为“颠倒不生”,就是颠倒的真实,于真实中生起执著。所以论主进一步破斥说:怎么可以说不生是颠倒的真实?不特不可执不生是颠倒的真相,就是非颠倒的无漏法,也不可名为不生相呢!这样解释,可说上二颂破颠倒的生,此破颠倒的不生;但文义不大连贯。依清辨说,从上面的三时无倒看,可以知道“诸颠倒”是“不生”的了。颠倒不生,那里还“有”什么邪是颠倒,正非颠倒的意“义”呢?“无有颠倒”的法,又从那里“有颠倒者”的人呢?清辨的解说,比青目释更好。

辛三 有无门

若我常[A15]乐净  

而是实有者  

是常乐我净  

则非是颠倒

若我常乐净  

而实无有者  

无常苦不净  

是则亦应无

执有常乐我净颠倒实性,那可再以实有实无门观察。假定“我常乐净”四者,“是实有”自性的。常,我说他“是常”,这恰如他的本相;乐我净,说他是“乐”、是“我”、是“净”,这也各各恰如他的本相,这怎么可说是颠倒呢?所以说:“则非是颠倒。”不是颠倒,就是正见,一切众生有这正见,也就应该得解脱!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。假定闻论主所破,以为“我常乐净”四者,是“实无有”的。实无所有,那么,无我、“无常、苦、不净”的四正,也就不应当有了。为什么呢?有常乐我净的四倒,离四倒才可说有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四非倒;四倒既实无,四非倒的正观,自然也就没有了。同时,颠倒,即不能正见,不能恰如不颠倒的本相而起;反之,才有四非倒。如没有颠倒,也没有正见法相的非倒了。所以说:“是则亦应无。”

己二 结成烦恼之灭

庚一 正显

如是颠倒灭  无明则亦灭  以无明灭故  诸行等亦灭

论主说:颠倒不可得,不颠倒不可得。如不了解性空宗的大意,以为颠倒、不颠倒一切都没有,这真是拨无邪正的大邪见了!不知烦恼起于颠倒,颠倒原于自性见。有了自性见,这才取著诸法,有想倒、心倒、见倒的种种颠倒生。不知是戏论的颠倒,取着实相,所以烦恼现起,生死轮回了。如能如上面所说,正见颠倒的实相不可得,诸“颠倒”即“灭”,颠倒灭就不起烦恼。烦恼虽多,根本而主要的是“无明”,所以颠倒灭,无明“亦灭”。“无明灭故”,三业“诸行”也灭。诸行灭则识灭,识灭则名色灭,生老病死“等亦灭”了。本颂正明苦集灭道的正义。苦集是烦恼;苦集的所以可灭,在于实无自性。所以直从烦恼的无自性观察,即能烦恼不生,而得苦集的寂灭。

修学佛法,主要的是断烦恼,解脱生死,如本论所说的无明灭。但大乘佛法中,也说不断烦恼。这因没有烦恼的实相可破,只要体解烦恼本性空寂,本来寂静,自性涅槃,这就可以离烦恼得解脱了!如晚间误认绳子为蛇,生起极大的恐怖,感到无限的苦痛。要消释他的痛苦恐怖,只需指明这是绳,理解了这里根本没有蛇,那他一切恐怖与痛苦,立刻就消失无有了。所以理解无烦恼可断,这才是真正的断烦恼;无生死可了,这才是真正的了生死。从胜义中说无烦恼可灭;世俗谛中,大有烦恼可断。但这样的断烦恼,与不断是相成而不是矛盾的。因为不断,所以可断;也因可断,才知他实无自性可断呢!这在下面二颂中,明白的指示出来。

庚二 遮显

若烦恼性实  

而有所属者  

云何当可断  

谁能断其性

若烦恼虚妄  

无性无属者  

云何当可断  

谁能断无性

假使不解性空而不无假名,执著烦恼可断,以为“烦恼”的体“性”是“实”有的,是“有所属”的——属于自我,或属于垢心。那就根本不可断,所以说:“云何当可断。”假使说可断,试问:“谁能断”这烦恼的实有“性”?若有力能断此实有性,那他就是实相的破坏者,也不成三乘圣人了。假定说“烦恼”是“虚妄”,“无”有他的实“性”,也“无”有他的所“属”。这空无一切的烦恼,怎么可断呢?所以说:“云何当可断。”假使可以断,试问:又是“谁能断”这“无性”的烦恼呢?如第二头是无的,谁能斩割他呢?所以要有烦恼可断,这烦恼必是无自性的;无自性的烦恼,在缘起假名中,又是必有的。可以从缘生起,有他的作用,也是属于假名的众生所有;这才众生以中道正观,观破烦恼,烦恼离系,寂然不生,这才叫断烦恼呢!

观四谛品第二十四

如来是能证者,四倒是所断的惑,断了烦恼,就能体悟真理、证入涅槃了。所见的真理,是四谛。虽学者间,有见四谛得道,与见灭谛得道的诤论,然在性空者,这决非对立的。洞见本性寂灭的灭谛,与正见缘起宛然的四谛,也是相成而不相夺的。四谛是佛法的教纲,世出世间的因果起灭,都建立在此。苦谛是世间的果,集谛是世间苦果的因;灭是出世间解脱的果,道是证得出世寂灭的因。所以经说:‘有因有缘集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集;有因有缘灭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灭。’说到苦,以五蕴身或名色和合为苦,有三苦、八苦等。集就是爱:爱、后有爱、喜贪俱行爱、彼彼喜乐爱。其中,后有爱尤为主要。到了学派中,说集含有业;有以爱为主,有以业为主,有双取爱与业的。灭是涅槃,也就是三无为中的择灭无为。道是八正道;后来,化地部学者说五法为道,瑜伽学者说止观为道。这四者,何以名四圣谛?谛是正确不颠倒,是真、是实的意思。就事实说,五蕴身有三苦、八苦的逼迫,集有烦动恼乱身心的作用,这是世间苦集二谛的事;灭是苦痛的解脱,道是修行上进的行为。凡夫不能了解四谛的事,圣者以他真实的智慧,能正确的知道:苦的的确确是苦,集实为感受生死的根本原因,灭真实是生死永灭不再轮回,道是确实能得解脱,所以叫做谛。然而,圣者不仅知种种事相,而是在事相上正见必然的理性。所以说: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是苦谛的理,集、因、缘、生是集谛的理,灭、尽、妙、离是灭谛的理,道、如、行、出是道谛的理。这只是一分学者作如此分配,其实并不一定,如无常可通三谛,无我可通四谛。克实的说,一面从事相上而知他的确实是苦是集等;一面依现实有漏的法,深见无常、苦、无我、涅槃空寂。从四谛别别的理性,悟入一切归于空寂的灭,契入一切空寂,即是见谛得道了。圣者悟证四谛的理确然如此,非不如此,是真是实的,所以叫四圣谛。

一般声闻乘学者,在四谛的事相上,执著各各有实自性,又对四谛的理性,看作各别不融;不能体悟四谛平等空性,通达四谛的不二实相。佛法的真义,于缘起性空中,四谛的自性不可得;会归四谛的最高理性,即无我空寂,也即是自性寂静的灭谛。《心经》说:‘无苦集灭道’[A16],也就是此意。一分大乘学者,离小说大,所以说有有作四谛、无作四谛,有量四谛、无量四谛,生灭四谛、无生四谛。天台家因此而判为四教四谛,古人实不过大小二种四谛而已。以性空者说:佛说四谛,终归空寂。所以,这是佛法中无碍的二门。真见四谛者,必能深入一切空的一谛;真见一谛者,也决不以四谛为不了。三法印与一实相印无碍,四谛与一谛也平等不二。不过佛为巧化当时的根性,多用次第,多说四谛。实则能真的悟入四谛,也就必然深入一实相了。

本品在《中论》中,是最重要的一品。佛弟子常引用的《中论》名句,都在本品。其他的诸品,是随着随破,每难见论主真意。唯有本品,明显的指出破除实有自性的妄执,显示诸法性空的真实,成立如幻缘起的诸法。所以,龙树说一切法空,意在成立,深刻的显示一切法,不是破坏一切法。空是一切诸法的真实,所以论理的解说,生死的解脱,以及一切,都必须透此一门,才能圆满正确。从本品中,更明白龙树的法法空寂,与四谛决非对立,也决非有大小的不同。在性空中,正见四谛,是论主的真意,也是释尊的教义所在了。然而,空义到底是甚深的,不能善见性空大意,以为空是什么都没有,那就不但不能在性空中得到法益,反而有极大的危险,落于一切如龟毛、兔角都无所有的恶见,堕入怀疑论、诡辩论的深坑。要避免恶空的过失,唯有善解空性,本品即特别的重视此义。